秋高气爽,晴空万里。每逢佳节倍思亲,弦月当空,堪堪将满。大大小小的糕点店,乃至大街小巷的摊位,开始售卖中秋时节的月饼。医院外边,水果摊跟卖糕饼的摊位较之以往更多起来,密密集集的摆在两侧。一个满月的节日,吃葡萄、柚子、梨,价钱相应上涨卖得很贵,尤其是在医院外头卖的。
下班经过,都快到晚上十二点了,竟然还有水果摊跟糕点摊位。宋井桐走过去,挑了一箱子的葡萄,两大箱子的梨,以及几个柚子。有史以来,宋井桐第一次在节气买这些东西,以往,都是李婶准备好的,从来不需要她过手。买得多,手上又有包,宋井桐一人抱不住,老板好心帮忙搬上车。
回到家,差五分钟零点。分针只需再走五小格,中秋要开始了。慕筠说,每一年,零点之时,鞅城会准时燃起烟火,亮了整片天空。也不在乎多等五分钟,宋井桐站在庭院,静静等待。五分钟,似乎很快。风吹过,扬起发丝,拨动头发往耳后,烟火同时绽开了,五彩斑斓,亮了天际,也照亮了她的眼眸。
烟火很美,易冷。宋井桐喜欢烟火,更喜欢烟火在空中绚烂之后,余留的气味。她一面欢喜着美丽,一边喟叹着短暂,世间事事不能两全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,注定的规律。正如当空之月,会在十五当头,圆满丰盈,可时辰一过,又是亏损。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悲欢离合。人生有两种状态,先苦后甜,先甜后苦,预支快乐,便会透支幸福幸运用光,便平平无奇。好像,真的有些道理。
慕筠应该是听到了烟火盛放的声音,披着薄外衫到庭院。两人并肩站着,目光如炬凝视远方,彼此兼具默契而不言语。烟花的盛放,只有短短数十秒,升腾,陨落,最美与最悲凉同时复现。这场烟火,陆陆续续二十分钟结束。宋井桐低头望着慕筠,柔和的笑意,“奶奶,我是第一个人哦,祝你中秋节快乐。”
“傻孩子。”蜻蜓点水的浅笑,眼角牵扯的纹路,抵不住慈祥。烟花阵阵升空的声音,盖住慕筠的咳嗽。一切归于寂静,她的咳嗽声用锦帕都捂不住。宋井桐蹙眉,“怎么咳上了?碍不碍事?”
锦帕攒在手里,揉成一团。米白色的布料,不真实的泛着粉红。慕筠握得紧,团在手心里,另一手拢了拢外衫,“夜晚天儿凉,进屋里就没事了,别担心。”慕筠不等宋井桐催回屋,笑了笑,缓缓踱步向里走,突然停住几秒,望着宋井桐的眼中仿若百转千回,喉咙咽了下,正常得宋井桐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,“早些洗澡休息,不要总是熬夜…”
不熬不行,工作性质使然。慕筠一贯不会念叨,有关于自己回来晚,慕筠心疼,却明白必然不可免的,所以从不叨唠,只会提前为宋井桐准备些助眠的东西,像是温一杯牛奶,或者提前在房间点好安眠熏香。宋井桐觉得慕筠有古怪,又没发现异样和端倪,点了点头,“好,我知道了,奶奶你去休息吧。”
不用上班,宋井桐赖床了,九点多才起。拉开窗帘,金黄色的阳光一下闯进房间,扑在她脸上。顿时,神清气爽起来。在家的宋井桐,穿着慵懒随性,一条黑色亚麻料子长裙,在小腿肚下一些,套上一件套头毛衣,脚上一双黑色室内拖鞋,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穿搭,在宋井桐身上却是举手投足都美得不能移目。
后备箱的水果搬出来洗好,码放在果盘里。晶绿的无籽葡萄,一口一个,吃起来皮薄肉厚。李婶搓着面粉,揉成圆的长条,凭经验和手感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,“水妞儿买的葡萄和梨子不错,挺甜的,值得表扬。”
“李婶,你讲得跟我买的不能吃一样。”她道,听出李婶背后的顾虑,肯定没尝之前就先下定论觉得自己买的不能吃。李婶把她当成生活白痴,宋井桐又不是不知。然而,真冤呐,除却做饭不怎么样,哪一方面宋井桐都不逊色。手里捧着的一串葡萄,没吃几个甜腻了,搁回盘子,“李婶,今天奶奶起那么晚啊?”
保鲜膜覆在分好的剂子之上,说话忙活两不误,“刚才去看了,说是想多睡一会。没事,多睡一会吧,也没什么事儿。”话虽如此,宋井桐放心不下,慕筠不是贪睡的人,记忆里没一天赖过床。慕筠因此教导宋井桐,即使没事干,早上早起总有好处,哪怕坐在餐桌上陪着家人吃早餐聊会儿天。
前到房间,敲了三声门才拧开把手进去。萤火跟在宋井桐身后,真像跟屁虫。一开门便听慕筠的轻咳,浑浊无力的咳声。宋井桐走到床头,习惯性将手背探向慕筠额头,没发烧,温度正常。她轻轻开口,柔声似水,“奶奶,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?”该不会是夜里着凉了?倒了杯水,置于床头柜,扶慕筠起身后将水交入慕筠手中,“我带你到医院检查一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