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棠也从旋涡之中出来,正好来到幽神河心附近,他的身边躺着的是昏睡的景厉。
景厉的身体被那片幽蓝流光萦绕,经过幽河的治疗,他体内毒素果然已清得差不多,双颧的紫黑逐渐退散,鼻息间的起伏开始强稳起来,昏闭的双目隐约能看到眼波隔着眼皮的移动,似有欲醒的征兆。
景棠见之不由欣喜,小心翼翼的喊道:“爹?”
像是对他的声音有了反应,景厉眼皮轻跳了一下,这让景棠更加燃起了希望,准备开口再叫景爹时,突然传来花染秋散漫的声音。
“看不出来,你对景厉,或者说整个景家,特别关心啊。”花染秋从幽河下游慢悠悠的走了上来,笑眯眯看着景棠,故意的夸赞了一句,“不愧是演技一流的妄语大人,看得在下都信以为,真的景小少爷出来了呢。”
景棠表情平淡,一心顾着景爹伤害,并不想理花染秋。
花染秋却是很有兴趣,接着他自己的话道:“诶,你方才为了景厉动怒的表情,不像是做戏,若不是我有意提醒,你早就暴露了。呵呵,难不成这场父子情深的戏码,你当真了?”
“说够了么。”景棠不悦道,瞥见花染秋一脸看好戏的模样,又瞧到正朝他们这边跟来的江弃仇和花年,茶眸微眯的反呛回去,“你的演技也不错,把那两人哄得团团转嘛,不过,即便你本事再强,单凭你自己一人,也难以护住……”
“景棠,你爹醒了么?”
景棠的话让花染秋起了一丝反应,这时花年走过来,恰逢打断他们冷凝的气氛。
景棠转过头,对花年道,“还没……爹!”话还没说完,他就听见景爹的声音。
景厉眉间皱动,四肢不安的抖挣了会儿,随之缓慢的睁开双眼,模糊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张思念已久的脸,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缩,意识在一刻间清晰过来,在他几度确认是真实存在的景棠时,不顾虚弱的开口问道:“阿棠……你怎么在这儿……”
景棠连忙从幽河中将景爹扶起来,见景爹皱着眉头,一脸迷茫诧异的看着他,内心竟有些紧张,挠着头解释,“爹,我……我来这边历练,听到近来魔流教二度出世的传闻,又恰巧打听你在迷踪谷追查魔流教下落的消息,一时担心,所以跟了来……”
“迷踪谷是何等危险的地方,为父尚不能自保,你这般莽撞闯入,当真胡闹!”景厉皱眉低喝。
听到景棠言说自己是担心他才跟来迷踪谷,景厉非但没因自家儿子突然转性的孝顺而感动,反而认为景棠惹事天性而焦虑苛责,景棠听着无奈而内心了然,他知道在景爹心里,他这个任性妄为的小少爷人设,一时半会崩不掉的。
于是,景棠也由着性子,抱怨嘀咕道:“爹也知道自己不能自保,不也鲁莽闯入了吗……”
景棠故意说给景爹听的,景爹一时气笑:“哈,你个臭小子,几年不见,嘴巴倒是更厉害了,亏得你姐不在这儿,不然你得吃一顿好揍!哼,正好婉儿在,你来说说……”景厉提到了景婉,却发现她不在身边,连跟随的其他景家弟子也不在,他这才注意到四周与常不同的环境,惊疑道,“这里不是迷踪谷?我记得,我们中途被人追杀,然后……我不是中毒了吗?怎么会在这里……”
“爹你听我说,事情是这样的……”
景棠赶紧向景厉简单的解释了有关幽神河的来龙去脉,景厉听后颇为感慨,直叹自己命不该绝,随之再次看向景棠,虽说此刻他们都陷于梦境,但景厉还是能感觉出如今景棠的实力,他伸手握住景棠的臂弯,喃喃感叹,“灵根好了啊……”
景棠扬扬眉毛:“那是!我现在也厉害得不了呢。”
景厉完全不给他面子:“行了,我还不知道你,灵根好了,不还是一样懒散?倒是苦了人家蜀少侠跟着你,白白埋没了他的资质。咦,蜀少侠呢?”说着,景厉才发现景棠身后站在几位眼生的年轻人,“对了,这几位是……”
景棠回道:“他们都是我的同伴。”
景厉点点头,颇有风范向花染秋等人问候,“犬子任性,承蒙各位一路照顾。”
景厉明显是场面客套,这话还是让景棠犯囧,好在花染秋和楚关河均是笑脸应付,江弃仇则是淡漠的回礼,倒是花年,跟景棠一个样,一见长辈级人物就有种说不出的紧张,眼珠子四处飘动,尬笑道:“还,还好啦,我们和景棠是朋友嘛,相互照顾什么,都是应该的啦。”
“这位小兄弟……”景厉打量出花年那身衣着,碧血翠玉,羽化白凤,他是碧心花家的人?瞧着他这个年纪……景厉惊讶道,“你是花年?”
“……景宗主认识我?”
花年一怔,他不奇怪景厉会知道他是花家的人,他奇怪的是,景厉为何能一口脱出他是花年?要知道,自花家没落后,花家之于中域来说,早已退隐江湖,更别说他不过花家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少主,即便他在入世后总是为花家正名,为花家扬利,然而他行走江湖那么久,早就明白碧心花家早不复当年荣耀,除了被负上叛徒之名的花染秋,再无人记住花家曾经出过多少战士,多少英雄。
想到这里,花年心里感伤万分,随即又一想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困局,内心顿生一种对天命弄人的不甘与愤怨。
明明他想做事情,一件都还没完成,为何就要强行结束!
不!
他不要!
至少在“它”来临之前……
他也要,与天一搏!
“花年?”见花年又开始出神,楚关河叫道,“景宗主在问你话呢。”
“啊?”花年心慌的回过神来,见景厉神色柔和,心下一松,小声道,“对不起景宗主,我走神了,您刚刚说了什么。”
“没关系,我和你爹是旧识,你唤我景世伯便好。”景厉的语气十分和蔼,完全不是刚刚对景棠那般责备之态,“景世伯是想问你,这些年来,你都跟着你四叔一起生活?”
花年点头:“恩,我们一直都住在祈都。”祈都,曾以碧心花家而闻名,不逊于南塘锦城,现下花家没落,破败的花府只剩下他和四叔两个人相依为命。
“染冬生性温和,定不会让你吃苦,想来你都过得不错,那就好,那就好啊……”景厉感叹时,不由说起往事,
“也许你不记得了,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,那时候,你娘也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