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桂花糕拿出食盒，甜蜜香气就溢满屋子，叫人垂涎，而今，屋里是满满的丁香味道混杂着血腥之气，这桂花糕露在外头，都被污浊失了味道，枫双溪冷冷看了一眼，“王爷好意，不过我怕是无福消受了！”

李琛回以微笑，“也罢，你病着，吃这些怕是不消化！”

“我没病！”枫双溪的眼色突然凌厉起来，她抓着床沿想要爬起来，手指狰狞成红白相间，骨络分明，却还是重重的跌了回去，但脑袋却撑着，不肯靠在软枕上，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李琛，“我没病，是你，是你要取我的性命！”她高声咳起来，又喷出一滩血，落在穿前许多，更多的，都洒在她的脸上，愈加可怖。

“我怎会舍得取你的性命，不过是云州山中的山野郎中医术不精，未曾解你的毒，今日又发作起来，药石无医罢了！”李琛看着她，她的容颜与幼年身影忽明忽暗的重叠着，她的神情倔强，满是怨恨，初见时候，她也是这幅神情，想来，她从来没什么温柔可怜，也没什么娴静懂礼，这些年，都是为着他的喜欢，在扮着妆！

“你胡说，枫林晚怎会在我身上发作！”枫双溪高喊一声，却又突然寂静了下去，一双眼睛惊慌的看过来，须臾，便又冷冷笑起来，“你都知道了，我还有什么要瞒的！”

“是啊，你从没中过枫林晚之毒，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身上发作的！”李琛极为平静的对着她，沉声问道，“所以那时候，你为何要骗我？”

枫双溪捏着被子往内挣扎，想要躲开李琛这黝黑的眼眸，她躲一些，李琛目光便追一点，床榻不过那样大，她怎么能躲得开，她突然明白，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，她的模样李琛早已知晓，还装什么？还怕什么？也冷冷望了回去，“你问我为什么要骗你？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？我从初见你就知道将来会是你的女人，你无吃喝，我便偷送，无人相伴，我便陪着，你的怨言，我都听着，你也曾许诺过，今生定会娶我进王府，我满心都等着做你的王妃，可是后来呢？我不是齐钰，我没嫡出的身份，没贵妃做姑姑，你那时候为我肯争一争，应下必会娶我，你来枫府求我原谅，那时我已不敢怨了，你说你不会尊那个恶毒的女人为母，也不会给那个女人留位置，可是后来呢？你为了她抛下我，为了她亲自来断了与我的婚事，我在府里如何受辱你不会不知道！这京城勋贵们如何看我你也能想到！可你为了她，你都做了！义妹？”她狠狠唾一口血沫，“我枫双溪何时瞧得上一个义妹的身份？还是我这些年这样委屈迎合过的男人给的这样一个卑微身份！”

瞳孔通红，几乎血色，她怒骂起来，“所以我要她身败名裂，我要你恨她！我要她死！”

“是我抛下了你，是我心许旁人，你大可以恨我！可以杀我！”李琛反问她，“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？岂不痛快？”

“我怎么会杀了你？”枫双溪大笑起来，“傻哥哥，全天下还有比你更好哄骗的夫君吗？还有比你更念着旧情的男子吗？我只要除了她，你的一切就还是我的！我怎会想着杀你？除了你，谁还肯给我尊贵和荣华呢？所以啊，我就是杀了相伴多年的枫眠和枫清，也不想叫你知道一点点此中内情，不过，在这丁香味道溢满屋子的时候，我就知道，你什么都知道了，不过是最后的一场戏，敲敲鼓点等着落幕罢了！”她的笑诡异却美艳，让李琛背脊发凉，是，他不爱枫双溪，可他念着母妃的遗命，念着枫双溪这些年的陪伴，他以为那就是爱，即使他在齐钰身上体会到了独一无二情爱的滋味，他也没想过抛下枫双溪，想像这代朝的所有儿郎们一样，三妻四妾，给她侧妃的尊位，一生的荣华，后来认定了齐钰才是唯一，也想着认她为义妹，担心伤害了她，便是现在被逼着娶回家里做妾，他也从未怀疑过她，衣食一应是好的，相见总是以礼相待，李璟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枫双溪心中有鬼，可他看到她削瘦身形，再多的疑问便在心里消弭，问不出口，枫双溪料的没错，他果然最好哄骗！若非皇祖母心明，若非齐钰还活在世上，也许经年之后，他也会像所有人一样，守着任唅瑶和枫双溪过一辈子，一切，便都如她所料！也都如了她的意！

相识十几载，他今夜，才真的认识了她！

“你不用这样看着我，你此刻定在想，我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子呢？这还是你相识的双溪么？你以为人人都同在你眼前的模样吗？齐钰又如何？还不是背着你同鹿家的往来亲密，还不是一刀一剑杀了她家后巷的男人和袁珩，不，她怕是比我更狠，若有一日，为着她的性命和你的性命，她定会推你向前的，齐钰，她只爱她自己！”她话已说尽，笑的更酣畅淋漓，李琛眼中流转的波光让她明白，他在思考，在想他在齐钰心里的分量，这就够了，那贱人还活在世上，就是她死，也不会叫他们全无芥蒂恩爱白头的。

她笑的太畅快，太得意，李琛终于懂了她话中挑拨，狠狠看回来，“钰儿是有决断的女子，她那时杀人，只是识破了陷阱想要自保，全不像你，只想着害人！她与鹿家兄弟的事情，也从没瞒着我，若一日真要生死抉择，我自然是要护着她周全，甘愿为她挡下刀剑的！”

他目光坚毅，枫双溪倒更觉可笑了，若真信她，何必多说这许多，怕是自己心里都怀疑吧！他果然还是耳根子软，太好哄骗，她笑中呕出了几口脓血，心头的疼痛更甚，她死过一次，知道这疼痛来时，怕是时辰无多，她看着眼前的男人，将她最后的恨给他再织一个大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