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几日之前,你二叔的回信终于到了。”
刘树义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二叔,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,道:“那二叔信上怎么说?”
刘文静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,递给了他,道:“你自己看看。”
刘树义接过信封,抽出信笺,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楷,字迹歪歪扭扭,颇为潦草。他在隋末生活已有些时日,读个家信倒也难不倒他,一口气读完,终于明白了父亲先前口中说的“天意如此”的意思。
原来刘文起愿意来太原相助大哥,只是听说太原附近贼盗猖獗,尤其在西河郡永安县雀鼠谷附近,有一贼王叫甄翟儿,率众数万,残忍好杀,一旦落入他手,难以幸免。
刘文起要去太原,须得东出长安,渡过黄河,来到河东郡,再直向北走,便可抵达太原,途中须得途径西河郡永安县,正是甄翟儿所部活跃之地。
他为了安全起见,决定来到西河郡后,不进入永安县,径向西行,从溪城县前往太原。他还说思念大哥,急于相见,一行七八人将披星戴月、日夜兼程赶路,将在西河郡溪城县休整,希望大哥刘文静能派人相迎。
长安距离太原,数千里之遥,书信往来颇费时日。刘文起决定借道西河溪城县时,刘树义显然还没有前往西河的打算,叔侄二人相隔千里,互不通气,竟一前一后都决定前往西河溪城,怪不得刘树义感叹“天意如此”。
刘树义将书信递给刘文静,心想这样也好,此去西河,正好一举三得,既迎接叔父,又偿小环心愿,一旦劝降张凯成功,那打败甄翟儿便多了一份把握。
说道:“想来二叔出发已有些时日,但长安与西河相距不知几千里远,就算二叔再拼命赶路,恐怕短时间也难以到达。而太原相距西河较近,我必将比二叔先行到达。只是我从未见过二叔,到时该如何相认?”
刘文静一直未接那书信,此刻将信推了回去,道:“文起信上虽没明说,但为父了解他,你到达西河溪城以后,径自到县城最大的客店去等他。
上封信函,我已将你的相貌模样告诉了他,你识得为父的笔迹,届时你们在客店相见,以书信为凭证,应当不会认错人。”
刘树义笑道:“二叔的字迹独具一格,我自然不会认错。”
刘文静跟着笑道:“我从小酷爱读书,而文起却截然相反,舞枪弄棒,上蹿下跳,对书籍连瞧也不瞧上一眼。不过他从小乐于助人,急人之难,在当地颇为名气,这次从长安来太原,便有六七人主动跟随。”
刘树义心想本来我还在担心,人手不够,在西河倘若遇到险情,难以安然脱身,如今有二叔等人相助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
当晚父子二人一直谈到深夜。刘文静一反常态,主动谈论以往不屑说起之事。
先从二弟刘文起幼时说起,说到长大成人,兄弟分离,自是一番伤感。
接着又谈起大儿刘树艺,本来他对大儿寄予厚望,不料此子先天有疾,心智低于常人,以后生活自理尚都有困难,更不消提光宗耀祖、出入头地。此事已过去多时,但他当晚说来,犹如回到当年,忍不住放声大哭。
最后说起了小儿子刘树义,此刻他脸上泪痕未干,但满眼都是笑意。从刘树义幼时说起,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,如数家珍。
刘树义静静的听着,逐渐与父亲心意相通,初时为兄弟分离感到伤感,接着为大儿无法出类拔萃而感到不甘和绝望,最后自己不负父亲重托,为刘家在李家父子面前挣得脸面,不自禁的感到得意。
以往父亲与几交谈,不是军国大事,便是计策谋略,何时像今晚这般,叙述往事,抒发父子情怀。他原本就知父亲对自己和大哥都颇为疼爱,只是这份父爱深藏心底,今晚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,刘树义既诧异又欢喜。
第二日早上,刘树义与小刘、小环整装待发,刘府门前,刘文静拉住刘树义的手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刘树义见父亲表情凝重,离别在即,昨夜想好的许多宽慰的话,此刻也说不出口。
寒冬时节,一日之晨,父子二人双手相握,相顾无言,却胜过千言万语。过了半晌,刘文静伸出右手,拍拍刘树义肩膀,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刘府。
转过屋角,确定众人再也瞧不见自己,紧绷的神经一松,一个踉跄,坐倒在地,也不起身,怔怔留下泪来。
刘树义也自伤感,强忍眼泪,与送行之人作别。此刻孙乞儿、赵阿牛、秦伯乐三人已在城郊等候,日常生活用品已事先搬上牛车,刘树义三人轻装上阵,快步疾行,一路平安无事的出了太原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