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杨承祖,在河边的草丛里躺了大约有一个小时,伸伸胳膊,动动腿脚,又扭动腰身,觉得身体多少有了点劲,也轻松了很多。他试着起动腰身,右手拄着地,慢慢地坐起来,睁开始终迷惑的眼睛,扭着头查看这儿到底是块什么地方?看到四周草木丛生,眺望远近,是被玉米、高梁、稻田、谷子围起的青沙帐,其它什么也看不见,像掉在井里的蛤蟆。但是他看到河,听到河水流动的响声。他那颗已经死了的心终于活了。
这是一条运河,起原东边的密云水库,河水长流,断断续续地冲刷着水中的绿草,像一条条长蛇游动,阵阵北风使碧绿的水面泛起涟漪,几只野鸭从水的那边游来,且有几多吱吱的叫声又惊扰了杨承祖的耳目。本来无心欣赏美景的他,突然被这远离十几年的景色迷住了。他没让这如诗似画的景色悄悄溜走,尽管他的脸在疼,嘴在流血,鼻孔被干枯的血液糊得出不了气。但是他仍然想到彭云,想到邱秘书,更想到一枝独秀的玫瑰,就是死里逃生也不会忘记要看她一眼的沈秋梅。如果这些人在这条河里戏水游泳,那该多么美!他在其中可跟这些美女们尽情他搂抱和戏耍。可是现在……又从何说起呢?这又算哪一出呢?他摇着头,不知该说什么。
正当他津津有味儿地忆想过去时,突然太阳穴的伤口发出针刺般的疼痛。死都在想念美女沈秋梅的杨承祖,只有无可奈何地强压心中的美意,而照顾他自己的生命了。他双手捂着头,他在吼,在呻吟,在满口的胡骂。现在他心里只有恨,恨他自己,恨那两个暴徒于飞和钱友光。还恨那个小胡子司机,他跟于飞是什么关系?外边还有什么人?
时间又过了两小时,杨承祖的脑袋肿得像个柳斗,脸上的血迹干而质厚,紧绷在脸皮和太阳穴上。他最怕的是在难耐得不可忍受时,又不敢伸手抓,甚至也不能用手去模。但是这种门面上的污浊形态,不能延续下去。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,即为自己,更为他爱的那些美人。这些人面前他不是让人耻笑的赖头和尚,必须是在大敌当前无所畏惧的大男人,让女人看着即壮实又英俊,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,哪怕比原来的自己差一点呢!他要把脸上的血迹清除,洗的干干净净,想到这里就即刻动手,这是刻不容缓的。于是不由自主地要站起来,可是在站立中,很短的时间,右腿试着挪动一下,也就是这一挪动,因腿支撑不住而栽倒在地上,怎么办?美和英俊不能挂在嘴边上,只好用两手支撑着慢慢地向前爬,爬到最前沿,右手够着水面了,才伸手向自己脸上撩水。不知是动作过猛,还是其它什么原因,上身突然向前拥了一下,而接下来又向前咕哝,像后边有人推似的。怎么回事?他可急了,两手直个劲地抓弄,以阻止向前的水面,那知道,两手越抓弄前身越往水里赶,这是为什么?是谁在跟他较劲?扭头向后看并无一人,真是拐子的屁股斜门儿了!
正在寻找杨承祖的彭云延着河岸慢慢地向东走,这是那位擗高粱叶子的草帽姐告诉她寻找杨承祖的途境。慢走并不是她刻意地消磨时间,而是含有等待寻觅之意。她边走边听,边这儿走走那看看,见人就打听杨承祖的下落。庄稼地和沿河坡的草丛,尤其是那些坑坑洼洼的坡陡之地,如果杨承祖为了逃脱追踪,或被打的片体鳞伤而卷曲在里边,那是最能掩蔽寻找他人的耳目。但是她不把于飞和钱友光当作致他于死地的人。走着走着,突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喊叫声传进她的耳朵!这时的彭云可大惊失色!不相信又侧耳细听,啊!是真的!她这才有了知觉,那是离她这儿不太远的地方,她听到呕吐声和咳嗽声,而且连连不断,那是个男人,听声音像杨承祖。她急快地向前边的河坡跑去!而且跑的那样地奋不顾身!但她毕竟是个女人,脚上又穿着高跟鞋,跑的再快,跟别人比起来也是慢,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,她的脚被一块长条石拌倒,跌了个大前趴,磕的膝盖流了血,脚脖子也扭伤了,很不容易站起来,不要说跑步救人,连走路拐拐的也成了问题。心想,我彭云怎么啦?在男人面前,为什么就这样不得烟抽呢?她坐在草地上觉得很委屈,想哭,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。无奈中叫了声杨承祖:老杨呀,不知道是该谁死,是你杨承祖还是我彭云?是活该还是不应该?走不动当然更跑不动了。说也是,知道要长途跋涉,为什么要常高跟鞋?是为了美,是专给杨承祖看吗?这不是吃饱了撑的!她越想越不是味儿。但她还是想到她是个女人。美就是她彭云。
前边滑进河里的杨承祖该着留他一条生路,在滑进水里的那一刻,恰巧脚底下有一块石头挡住他去而不归的路,这石头是立桩式的,在水里就有一定的空间,因水的流量大而宽厚,已远远地没过石头的顶端,岸上的人不会看的见。由于杨承祖全身滚在水中,水流湍急早已身不由已,也算恰到好处,顺着流水一咕嚕,他的腰横在那块石头上,挡住他的死亡之路。他双手紧扒着那块石头的上端,因是头冲上不会喝到水,对脸也不会有太多币伤害。但是人的力量是有限的,他得跟流动的水力抗争,时间就是生命,他又是个汗鸭子,一旦他的双手拢不住那块石柱,只有顺水而行,最后只能淹死在河里。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的离开这个花花世界。他在拼命地叫喊救命!救命呀!救命呀!一直吼叫的没了气力。但是还不甘心,哪怕是无声的叫喊,也要见到他最爱的沈秋梅。
还是那位擗高粱叶子的草帽女人,背上背着几梱高粱叶子,听到喊声急跑出地头,拐弯往撒鸭子就往东跑,跑不多远,看到彭云坐在河沿上,手足无措地干着急就是不动身。她叫了几声说“你找的那个人跳河了,快跟我一起去救他吧!听声音还是有救,时间一长没了声音,那就跟水周流合污,想救也没影儿了,到那个时候就是哭也找不到北了!”
这时的彭云有气无力,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倒下,向那位草帽姐摇了摇手:“你去吧,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?是我的腿摔坏了,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脚后跟的大筋断了。感谢你!”
“懒驴上磨屎尿多,真不是个办事的衙义!为什么在这个时候…”草帽女人没好气地嘟囔几句。但是救人要紧,时间就是生命,不能再耽搁下去。她只能独自一人跑去先救人。进入那男人所在的河坡位置,见到水中的男人急速求救地吼叫,她急把背上的几梱高粱叶子,一个个地扔给那男人眼前,让他抱住不要动。接着扔给他一条绳子,那男人纠着绳子,被这位尚好的女人拉上岸来。这位草帽姐问:你是谁?知道你的形为是什么吗?为什么要跳进河里自杀?这时的杨承祖只是道谢,不敢说出他是什么人,也许这样就会一了百了。带草帽的女人一听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话,没好气地哼了一声,把绳子团巴团巴放进背筐里转身走了。走了几步又回来冲着那男人道:希望你是个好人,如果不是,从今天开始要做个好人!我从来不救干坏事的人,无论他是男还是女!你懂我在说什么吗?